(五九)红楼隔雨(2 / 2)

’,到处都偷偷地在我背后低声说话。无论见谁都要小心点,不敢见我,最后用铁链锁着我,我就真成了疯子。你想一想,你就一点、一点都无动于衷吗?”

“是你自己要走这条路,我有什么办法?”

“你有权利说这种话?你的父亲对不起我,把我折磨成石头样的死人。是你,突然从家乡出来,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,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。你忘了三年前的你,在这间屋子?你忘了你才是个那个罪人?哦,这是过去的事,我不提了。这一次算我求你,最后一次求你。你知道我从来不肯这样低声下气跟人讲话,我求你可怜可怜我,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。我没有亲戚,没有朋友,没有一个可信的人,你不要走。”

他望着她,忘记把词接下去。

她也忘了这里原本该接什么。也不重要,作者本就没打算让剧里任何一个男人接住她情绪爆发的戏。所以他们宁可要她疯。他不带感情的念白让她有些入戏。她也感觉到那里有些话是他会说的。不同的角色消失了,变成同一个男人的善变的面孔。蘩漪也是,她在男人借以自况的闺怨诗里,做并不实存的女性。

入戏的小钟又在哪里?

“我累了,先不演了。”

夜里他想跟她做,把她弄得很湿。没有灯光的暗色里,他的眼睛也像月光下的流水湿漉漉的,清澈却带着神秘的妖异,看起来诱惑至极。只是小钟很累,整天背台词,背得大脑内存不够,到睡前都沉浸于角色的苦情。

他进来的时候她哭了。那是一种乏力的酸楚,他的迷恋,惊人的硬度,呛水似的窒息感,像傲娇大小姐那样浓烈却暗藏甜美的香水味。夜剥离成一片虚无,只剩纯然的感官诱惑。喘息同玻璃上的雾花交缠变深,她像一片在河里浸湿的纸,渐渐地散成碎屑,复归植物纤维的形状。

耳朵和脖颈变成边缘模糊的地带。热意烧得人头脑发昏,她就快忘记现在是冬天。

今日的他格外兴奋,兴奋到动作失却优雅,每一次抱她,咬她,都似要将她揉碎据为己有,带着不通情理的强横。很想要。她莫名想起敬亭说,男人吃了药的症状是这样。

小钟问:“你吃药了?”

“药?什么药?”

“就是……那种药。”

“没有。我还没有老到那种地步吧。”

“也就是说,老了会吃吗?”

大钟想了想,“也许。”

那样的未来让小钟感到幻灭。她还听敬亭说,壮阳药是类似拐杖的东西,就像拐杖帮助行动不便的人走路,壮阳药帮助不举的人完成人道,终究不如不借助药水到渠成来得自然,磕磕巴巴的,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故。比如,做到一半药效过了,顿时原形毕露。又比如,强行做力不能及的事会让他的身体很痛苦。

小钟倒宁可他是原来高不可攀的样子。

“才不需要你那么做。”

她狠心将他推开,他却像没长大的少年逞弄着胜负欲,将她捉回身前,揪住头发继续干。激烈的冲撞教身体变成一具中空的容器,有风携轻灵的乐音穿过,从身下缠至脑袋。她喊得声嘶力竭。痛苦与极乐本出同源,过量的快感无异于酷刑。他死死按着她的手臂,任凭怎样都挣脱不开。

她们总像语言不通的猫猫狗狗相互打架,本想表达友好,最后各自愤怒地扭在一起。

“快点。”小钟隐忍着缩起身子,催促道。

他察觉她的不耐烦,眼瞳中是清光摇颤,而后渐渐黯淡下来,似误会她不想要,于是重新躺好,盖上被子,“睡觉吧。”

小钟不以为意。她清楚他想要,迟早会比刚才更惨兮兮地摇尾乞怜。毕竟是男人。

但他没有。她一直等得心情沮丧,大钟都没有动静。

眼泪无声却未曾止住。

她的哭相像小孩,一把眼泪一把鼻涕,不合时宜地大吼大叫,毫无梨花带雨的美感。

正因如此他才下不去手吧。爱欲变成自相矛盾的情绪,从它诞生起就否定了自身。爱上不该爱的人,无异于苦中作乐地呷一杯鸩酒。

也许他还是想要她的。他在赌气。她恨恨地相信。

声音压得很低,依然听得见低微啜泣。他装睡听她哭,哭了多久便听了多久。直到她终于收住声,他以为她睡着,才下床去洗手间。

初冬又有连绵阴雨,水雾像苔藓长满教室的地板和墙面,没被疼爱的她湿得快要发霉了。